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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《红楼梦》中的茶文化散论:品读人心的繁杂隐晦

    中华茶道

    2020-09-29 18:10: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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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87版《红楼梦》

    茶在我国古代的地位是独特的,若论风雅,莫过烹茶点酒,但同时茶也挤进了"柴米油盐"这些日用品的名单里甚至名列前茅,可见古人可十日无肉,不能一日无茶的生活状态。

    清朝的茶文化以皇室为首开始发散式推广,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无不以饮茶为乐。

    在《红楼梦》里,茶叶的品类、用水的讲究甚至喝茶的器具都有不同的门道,而煮茶饮茶也成了体现身份尊卑、长幼人伦、个人意趣甚至内心世界的一道密码,解开这段谜题后,自然能读懂红楼中人繁杂隐晦的内心和作者对茶文化的钟情。

    《红楼梦》中的茶

    1.红楼中的茶与茶文化

    《红楼梦》中曾介绍过至少六类茶,有暗喻结局的"千红一窟",然而此茶大约只是杜撰,我们无从去寻找那些仙草花露,却能从这一杯茶中看到故事最终的悲剧。

    第一种实际存在的是枫露茶,"取香枫之嫩叶,入甑蒸之,滴取其露。……将枫露点入茶汤中,即成枫露茶。"此茶不仅名贵,而且手法繁复,也是代表了晴雯风姿的名品。此外还有为贾母不喜的六安茶和妙玉最终奉于贾母的武夷名茶"老君眉",这老君眉也称寿眉,香气高爽,其味甘醇,与贾母可以说非常相合。

    枫露茶

    而黛玉最爱的是龙井,宝玉一日下学回来看望黛玉,黛玉便叫紫鹃:"把我的龙井茶给二爷沏一碗,二爷如今念书了,比不的头里。"可见这龙井里不仅有黛玉诗礼传家的风骨,也有她自己的骄傲在

    贾府吃茶的名目众多,元春省亲回来后宝玉得知"袭人的母亲又亲来回过贾母, 接袭人家去吃年茶,晚间才得回来",可见"吃年茶"大约和如今吃饺子一样,是一种古代的风俗习惯吧。

    除了年茶,"放定茶"也是不可少的。《红楼梦》第二十五回,凤姐就曾调侃黛玉说"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,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?"这放定茶是清代婚假中的习俗,清人福格在《听雨丛谈》中就曾解释过放定茶的作用含义:"今婚礼行聘,以茶叶为币,满汉之俗皆然,且非正室不用。近日八旗纳聘,虽不用茶,而必曰下茶,存其名也。"

    这些茶俗除了推动故事的发展,也能让我们了解时代背景下与今日不同的茶文化,让人不禁沉溺其中。

    《红楼梦》中的茶文化

    2.从红楼中的饮茶观

    《红楼梦》中的茶文化可以用一句"大俗即大雅"来形容,我们不难发现此书中更多见的不是喝茶、饮茶而是"吃茶",因为这里的"吃茶"中除了饮茶本身,还有茶点、瓜果等包含在内,也就是喝茶与佐茶之味的集合.

    无论身份高低,饮茶都是被允许和值得重视的,贵族饮茶重"品",而平民百姓也可用茶来提神、治病甚至仅仅拿来当做"解渴的蠢物",可见红楼的茶文化中雅俗共赏的一面。

    当然,茶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解渴和故作风雅,古人聚会多以茶诗、茶玩为引,不仅风雅更能体现自己的才能,而我们常见的"端茶道歉"也是非常实际的作用,《红楼梦》第四十回,凤姐、鸳鸯给刘姥姥道歉。鸳鸯便骂小丫头道:"为什么不倒茶给姥姥吃。"

    此外,端茶也更多的在隐藏情绪方面起到作用,不仅表现了古人内敛的性格,也让人物的性格更鲜明。因此,如果我们细细品味红楼中每一次端茶,当能体味出作者隐藏起来的人物情绪。

    端茶

    带着茶香的《红楼梦》中人

    1.太虚幻境尝仙茗

    《红楼梦》中"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"一章中,宝玉梦中走进太虚幻境,饮了一杯"千红一窟"茶和一杯"万艳同杯"酒,这一茶一酒似乎代表了宝玉如今姐妹环绕、身世显赫的生活环境,然而脂评中却以一个"隐"字揭开谜底。"千红一哭""万艳同悲",红楼女儿的结局在这茶与酒中写尽,又被宝玉一口饮下了。

    从秦可卿的离世开始,贾府一众女子就开始了宿命般的苦痛生活,看似繁花似锦的大观园生活里藏着元春失去自由、幸福甚至家人陪伴的血泪,藏着在贾府过着"风刀霜剑严相逼"日子的宝黛、三春甚至袭人、晴雯... ...

    这一杯千红一窟,以采自放春山遣香洞的仙花灵叶上所生的宿露为水,烹出了"清香异味,纯美非常"的茶,这"仙花灵叶"指代了红楼中的女子,泪尽而亡的黛玉、错付终生的宝钗、远走他乡的惜春、无辜身死的晴雯,这些如仙花般的女子大约用尽了一生的泪来为宝玉烹了一杯茶,这杯茶也暗示了贾府日后的衰败和众人的流离失所、结局无定。

    2.从茶的偏好品妙玉的复杂性

    妙玉作为金陵十二钗之一,又是自小出家、孤高自傲的修者,却得了一句"欲洁何曾洁,云空未必空"的判词,而她的何曾洁与未必空也在茶趣中体现了一二

    妙玉

    刘姥姥进贾府受邀参观大观园,一行人走到妙玉的栊翠庵来讨杯茶喝,妙玉作为一个出家人首先就未曾真正做到"众生平等"。她不仅"忙烹了茶来",更"只见妙玉亲自捧着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龙云献寿的小茶盘,里面放着一个成 窑五彩小盖钟,捧于贾母。… … 然后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甜白盖碗 。"

    除了茶杯上用心,茶也选用了贾母喜欢的 "老君眉",不仅照顾到了贾母的南方口味,也考虑到了贾母"刚吃酒肉"的状态,又沾了名字的光,哄得贾母心里十分妥帖。而同样的老人家刘姥姥却因为弄脏了她的杯子,让她不顾成套不成套,只想砸了它去,这种逢迎和踩低捧高的行为和妙玉进府之前不欲与世家大族"同流合污",嫌弃其难伺候的说法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了。

    栊翠庵前院在喝茶,房里也在喝"梯己茶"。妙玉邀请宝钗、黛玉几个好友来喝自己私藏的好茶,不仅用了比贾母所吃的"旧年储的雨水"更好的梅花雪水,杯子也是晋王的珍玩和苏轼曾经用的茶具,作为一个四大皆空的出家人,这些俗世所追捧的茶具看似高雅无比,细品之下却有一种隐隐的错位感,让人不禁怀疑这个带着丫鬟婆子出家、洗好古玩的出家人究竟有几分礼佛的真心。

    妙玉邀好友喝茶

    更加让人不解的是妙玉对待宝玉的态度,在这里吃茶的黛玉不过问了一句"这也是旧年的雨水?"就被妙玉嘲讽为俗人,可寻来的宝玉先是得了妙玉平时自用的绿玉杯,后来作痴说要喝一海茶,却也只是被妙玉笑着哄了过去。对待宝玉的特殊态度里也藏着她未曾洁的心和未必空的意念,这些女儿家的性情和心思都被藏在一杯茶中,可见作者的机灵巧思。

    3.粗茶难掩的晴雯风骨

    晴雯身死后宝玉作《芙蓉女儿诔》遥寄芳魂,文中写道:"谨以鲜花之蕊、冰鲛之觳、沁芳之泉、枫露之茗,四者虽微,聊以达诚申信",这枫露之茗之所以能够入文,大约也是晴雯最爱的茶吧枫露茶不仅名贵,而且沏茶手法也更繁琐,宝玉也知道"那茶是三四次后才出色的",甚至为奶妈李嬷嬷私自喝了枫露茶,气的想要撵了出去,可见他对茶的珍惜,也透过茶体现了他对晴雯的情谊

    喜爱枫露茶的晴雯在大观园一事中受到诬陷,无论宝玉还是相好的姐妹无一敢为她求情,最终在病的"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"的情况下被强行抬了出去。她死前宝玉去看望时,向宝玉要了一碗茶喝,宝玉去寻茶时,看到"虽有个黑沙吊子,却不象个茶壶。"

    装茶的也只是个"不象个茶碗"的粗碗,而茶就更不用提了,"未到手内,先就闻得油膻之气"。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宝玉大约从没见过这样粗糙的环境,这样不入眼的茶,但还晓得"拿些水洗了两次,复又用水汕过"才倒了半碗给晴雯。

    87版电视剧《红楼梦》

    这茶第一眼看去是绛红色的,用宝玉的话来说就是"也太不成茶",而且亲自尝过以后发现并无清香,且无茶味,只一味苦涩,略有茶意而已,可晴雯却说:"快给我喝一口! 这就是茶了。那里比得咱们的茶!"随后只见晴雯"如得了甘露一般,一气都灌下去了"。

    宝玉也许不懂,这碗茶无论再不成茶,可只要是他亲手斟来的,对于一心都丢在宝玉身上的晴雯来说,也实实在在的是香茗、甘露了。这粗茶本是这些豪门太太对晴雯的折辱,是对她不尊规矩、妄图反抗封建礼教的惩罚,可在"颇有林风"的晴雯身上,这样的折辱实在让她看不上,也不可能让她放弃自己的反抗,只要有宝玉的这一碗甘露,大约也已经足够了。

    小结

    《红楼梦》与茶结缘,不仅体现了清代饮茶的文化内涵,更能作为体现自我的文化符号,我们仿佛依然能闻到来自历史长河中的幽幽茶香,也能感受到茶传承千年的底蕴和风骨,感受红楼儿女入茶般值得细细品味的一生。

    文章来源:十二风华鉴|企鹅号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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